艾兒細說

21

公司的會議最後進行了很久，被綁著的隊內哥哥們走不開，兩個忙內倒是摸摸肚子說餓了，約了朴智旻到附近的燒烤店，還不忘互相提醒等等離開前要外帶東西回去給另外三個吃。金泰亨從來的路上就一直搗鼓著手機，經紀人哥哥喊了他幾次都像沒聽見似的，下車時還是被田柾國硬拖下來的。

「你說你忙些什麼呢？那，可樂拿去。」田柾國撇撇嘴。

「行行行，你放著先，我等等就喝。」

他心不在焉地說著，手卻是反射地已經拿起了可樂罐子，只是沒對上嘴，冰涼的液體毫不留情地灑在了褲頭上，那人啊啊連喊了幾聲。

「泰亨啊吃飯專心點。」

朴智旻終於忍不住了，畢竟三人裡面他算起來是最大的，由他開口說這句可能還好些，他知道田柾國那小孩又是因為年紀又是因為喜愛的，一句責備提醒都不敢往那人身上放？

「抱歉抱歉，我這不是太興奮了嗎。」

「所以說你用些什麼你？」

「用你們剛剛跳舞那段影片啊，我現在才發現親眼看你們跳，與看影片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呢。」

小孩般的笑聲爽朗可愛，金泰亨笑著笑著就露出四方嘴，手機在他寬大的掌心裡晃著，上面還播著方才錄製的雙人舞，惹得兩位主角也好奇了起來，紛紛左右向他擠過去看。

影片裡因為燈光關係，拍不到兩人的臉，又或者與其說要看舞者的臉，不如說第一目光還是會聚焦在田柾國的身材上吧。被光照得幾乎透明的寬大白襯衫，將原本包裹得好好的纖細腰肢凸顯了出來，每一個律動都滿滿昭示著誘惑，要不是一旁的朴智旻舞步同樣妖嬈有力，還真要選不出誰最性感了。

「智旻哥跳舞真厲害⋯⋯」

「啊啊什麼啊，別這樣誇我，我會不好意思的。」

朴智旻一被人誇獎就臉紅的習慣還是沒變，摀著臉對他們瘋狂擺手，袖子都要甩出去了才慢慢冷靜下來，垂了眼神，逕自拿起一小杯燒酒喝。

明明田柾國才是厲害的那個，出道到現在不知道進步了多少，他對自己這麼說。而他朴智旻呢，應該只是沒忘記那舞動的感覺罷了，他不可否認自己聽見樂音時仍會感動悸動，四肢仍會不聽使喚地跟著拍子舞起來，但他都可以算是個⋯⋯怎麼說？算是個什麼？他其實不太允許自己去想，總之要說舞跳得好，他可真不敢將這個功往身上邀。

「智旻哥難道沒想過當練習生嗎？」

好像有什麼東西敲響了一下，朴智旻沒聽清楚，他很想知道那感覺是什麼，只可惜那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消失得了無蹤影了。

「什麼啊？一天天的都在說些什麼胡話呢？」

「不是，我說真的，智旻歌跳起舞來根本不像一般的舞者。」

「沒錯，我同意小國說的，剛才那首曲子就算智旻你聽過吧，也不可能馬上能跳得出來啊。」

田柾國與金泰亨兩人一搭一唱地分析，說那首曲子是公司之前安排給忙內的作業，要自己編舞的，朴智旻若真是從小跳舞，聽過幾首歌當然不是什麼大事，即興舞蹈當然也不在話下，但要說一舉一動都跟著另一個人編排好的走，就不是那麼簡單了。況且忙內在對內不僅是主唱更是舞蹈擔當，舞步一個個都不可能馬虎，一般沒受過特訓的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跟上。

一來一往，兩人自顧自地說著，說到最後更是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們眼前的人，朴智旻被兩人這麼一盯，突然縮起了肩膀，眼神像受到人身威脅那樣委屈。心裡有些好的不好的感覺通通攪在了一起，有點難受。

「我覺得你們也太小題大作了吧，這個年代，誰不有個明星夢呀？」

他說得瀟灑，說完還灌了口燒酒，熱辣辣的液體下肚後，還砸砸嘴發出了喟嘆。兩人這才放下懷疑，勾勾嘴角對著彼此笑了下，聳聳肩後就沒再說了。

其實不是嗎？這個年代誰不有個明星夢呀？尤其是在南韓，這個只要有能力又敢表現出來就能被大家看到的地方，就算先不談出道藝人或甚至練習生好了，那日日夜夜不分早晚出現在弘大街道上的年輕人們，又是舞動身軀又是揮灑歌喉的，不勝枚舉，各個爭奇鬥豔，要說哪一個沒能力？能力是可以培養累積的，要說哪一個沒機會？你敢舉手，經紀人挑一晚挑到手軟都未必只選得出一個。

朴智旻越這麼想著，才越覺得自己想遠了，可他也不得不感嘆這個理由確實完美地解救了他。從前的那些事情，他可一點都不想對外提起，尤其是在他們面前。

三人有說有笑地吃吃喝喝，氣氛最好的時候，沒想到另外三個人也加入了。金碩珍一進包廂就大聲嚷嚷著要吃肉，肉肉肉我要很多肉那樣喊著。閔玧其跟鄭號錫在後面跟著進來，最後關上門前，看見了金南俊和餐廳員工再次叮嚀了肉不要停這句話。

「你們真是太不夠義氣的，真是辜負了哥哥我把你們帶大。」金碩珍一屁股坐下，塞了口不知道是誰烤的剛好的肉片，吧唧之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罐了口燒酒，摸了摸肚子好不滿足的小樣子。

卡座有點擠，兩個忙內很識相，剛才吃飯時就是坐在一起的，朴智旻一人自己做，這下剛好，閔玧其側著身體入座，最後挨在他身旁停下，身體還刻意挪動蹭了蹭本來坐得好好的那個人，像撒嬌，被那個人嘖了聲。

「不要這樣好嗎？出門在外你們注意點。」金南俊拿起茶杯。

「啊不好意思。」

朴智旻反射地道歉，還微微起了身示意，沒想到對面的金碩珍睜大了眼捧著肚子大聲笑了起來：「不是不是，不是在說你啦智旻，唉唷真是笑死我了。」

「智旻你坐下，瞧你乖的，我們是在說那兩個兔崽子。」

大哥抓著酒杯揮著手，方向落在兩個忙內那裡，田柾國其實已經做好準備要起身向各位鞠躬，金泰亨也是酒杯都拿起來要裝乖敬酒了，沒想到朴智旻這個乖寶寶跟他們鬧這齣，連一旁平時不太加入鬧騰的閔玧其也笑晃了身子。最開心莫過於兩個小孩了，平時因為常忘了分寸，兩人走得近又貼的近，都是他們在受哥哥們責備的，今天卻是有人先幫他們道了歉，真是不笑得東倒西歪都對不起這難得的一次。

「對不起智旻哥，要你替我們受罪了。」

「抱歉抱歉，智旻啊，我欠你一次，等等你多喝我一瓶可樂。」

「這裡可樂是喝到飽的金泰亨。」歡聲笑語中有人白了一眼。

朴智旻紅著臉坐下，說服自己是因為喝多了，不是因為害羞，他可是堂堂正正的釜山男子漢呢。

「不是我在說啊，要是智旻也是忙內賴就好了不是嗎？多乖，好管。」

金碩珍這番話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，在吵鬧聲中不是特別明顯，卻也是每個人都能聽見的音量，朴智旻那種突然被什麼敲中的感覺又出來了，眼皮不受控的跳了兩下，可他還是故作堅強地拿起酒杯敬酒，將禮貌的笑容送出去。

身旁的閔玧其一整晚都在跟鄭號錫說話，也不是太注意到他，朴智旻沒生氣，倒覺得也不錯，閔玧其那個太過於敏感的人，若是注意到他的異樣，準少不了一夜質問，他還沒做好坦白地準備。

金南俊在快要差不清盤時，清了清嗓子，拿起湯匙敲了敲酒瓶子，不過因為力道沒控制好，硬是敲碎了兩個，可話一句都還沒說到，最後還是金碩珍阻止他，才免去第三個酒瓶的犧牲。

「好，抱歉，酒瓶們。不是，重點就是呢，我們之後要走更不一樣的路了，還希望大家做好準備，希望我們保持身體健康，好好地走下去。」

原來方才會議冗長是原因的，三個哥哥們也沒想到，還以為只是像往常一樣，聊聊平常行事曆與個人考績罷了，怎知道席中有位高層突然插了個想法進來，一群人倒自然地討論了起來。一般來說成員不參與討論是最好的，畢竟他們扮演的是執行者角色，公司負責擬定發展方針，員工們輔助支援，最後靠他們六個人呈現出來。

可說起來向來鼓勵多方參與的方爸爸倒不介意成員發表意見，在怎麼說也只是起到參考作用而以，不會因為成員們一句可行不可行而有太大的影響。經紀公司與所屬藝人之間，該有的尊重要有，該有的規矩也更要有，而在這個向錢看的世界裡，雙方之間的合作說到底也只是為了滿足利益罷了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對於抱負遠大的人們來說，在其中可以獲得的反而又更多。若要說都是為了利益，公司大可極盡所能壓榨藝人，而藝人也可不顧一切建築自我，只是動點腦子都能想得明白，利益的獲取是一時的，是稍縱即逝的，唯有不斷地兩方面充實才能發揮彼此最大的可能性。

金南俊說完長篇大論，也不管有沒有人聽，總之自己是好好交代完畢了，他再次提醒大家做好準備，因為他們準備一直一直走花路了。他舉起酒瓶，對自己灌了幾口酒，傻氣地擦了擦嘴後說：「明天不用進公司。」

鄰近深夜時分，一行人終於酒酣耳熟，乖乖地在門口排隊等著拿大衣外套，反正都是一起回同一個地方，反正都有保母車來接送，幾個人不顧一切的東倒西歪，就閔玧其一人沒喝得太多，掏出了卡在櫃檯結帳。朴智旻靠過去陪他，奶奶地說了聲謝謝，嘴裡都是酒氣。

幾個大男孩到家，鞋脫了一地就往浴室裡衝，就鄭號錫一人在後面幫大家擺鞋，朴智旻最後一個進來，關上了門，也彎著腰幫忙，那人一聲謝寫沒跟他說，擺好了自己的就走了。後面的人抬起頭，看見他把包放在電視櫃上，躺上了按摩椅，慢慢深呼吸著。

「號錫哥喝杯水吧。」

朴智旻照顧人灌了，手裡拿著兩杯溫水靠近時，腳步都放得輕輕的。鄭號錫好像沒聽見他說話，繼續坐著深呼吸，那人只好一直站著，沒動也沒說話，就拿著水。等閔玧其走出來喊他了，他才知道朴智旻一直沒走開，羞恥心讓他瞬間醒了許多，不好意思地接過水杯，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。

他雖然不喜歡朴智旻，可也說不出一個討厭他的原因，當然和玧其哥是其一，也是最令人不爽的一個，但他還是不希望自己是個蠻不講理的人，那人願意捧著杯子站著等他拿水喝，已經算是給足他禮貌了，若他再不識相點給點回應，恐怕有失為人的禮節。

「謝謝你。」他說得很輕，還是沒看他。

朴智旻笑了笑說沒關係，其實他自己喝的也有點醉，剛才就是站著發呆，也沒想過要走，末了還自嘲據他其實也等著想試試看按摩椅。鄭號習不笨，聽得出這是拋球給他台階下，對他的心防又下降了許多，略帶尷尬地問他要不也試試？

「沒關係，我還沒洗澡呢，而且今天練舞的你們比較累，你們用吧。」

「也沒什麼，你想試就自己來用吧，當你家就好。」

鄭號錫眼珠子左右動了動，就是沒抬頭對上朴智旻的，剛好機器時間到了，逼逼聲響了起來，等於催促著他們各自回房。兩個忙內身手矯健早就一起洗好了澡，兩間客用浴室空了出來，鄭號錫回防拿了換洗衣服後也進去了。整個家舊金碩珍的主臥和閔玧其的副臥有自己的洗手間，洗澡不用跟人搶。

「既然玧其都洗完了，那我剛好用房裡的，不用跟南俊哥搶。」

「說什麼呢你，金碩珍那間房的浴室向來兩人一起用的。」

這句話還沒說完，朴智旻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，他紅著臉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回房裡，不管那人在後面追著他喊等一下。房門一關又一開，閔玧其走進來時，裡面的人已經拿好睡衣往浴室走了，他當然不會讓他走得那麼痛快，剛才一句話挑起的小興致還沒夠呢，不接話的人得接受懲罰才是。

「智旻這麼大一個男人了秀裝聽不懂黃腔呢？」

「說什麼廢話你，放開我我要去洗澡。」

閔玧其手腳捲麻花似的將人壓在牆上，溫熱且帶有淡淡酒氣的唇在朴智旻的頸脖那繞著，不經意一兩下滑過了喉結，惹得那人嗚嚶了一聲。他奶奶地一喊，他就下不著了，一整天的，忙完公事後就連吃飯也不得餘裕，兩人幾乎沒機會親密，最多就是烤肉時在桌下牽牽手碰碰腳而已，閔玧其想這都什麼年代了，都把喜歡的人帶回家了，這實質的進展卻是少得可憐。

「停、停一下，怎樣都得等我把澡洗完吧，全身髒的。」

這麼一說，就是有怎髒的可能了是嗎？閔玧其瞇起眼，歪頭對著人笑了起來，那個人問他笑什麼笑，他也說不出來，就是覺得朴智旻這個人說話總略有似無，帶點挑釁又挑逗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