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

謊言只有在被戳破後才被稱之為謊言。

 

朴智旻其實一直都知道那裡有人,他進來後就知道了,衣櫃裡有個微弱的呼吸聲,或是心跳聲,總之有人。別問他為什麼,可能是因為經常得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所以神經變得敏感了。

 

只是不確定是誰。被人壓在身下、被進入、被侵犯的他無從思考,試問要怎麼思考?只要是在鄭號錫的空間裡他就沒選擇權。

 

是的,他是鄭號錫,不是語文老師,不是別的一個不相關的沒意義的大人。他能喊他的全名,他是他的男人,他這麼愚蠢地定義他。

 

「想什麼?」

 

他知道他會在他分神時這樣問他,鄭號錫這男人不喜歡事情不在他掌控下,那感覺總會讓他特別不悅,他不喜歡自己手中的人不專心。之前有時候他這麼警告過朴智旻,朴智旻在之後的相處上竟也都小心翼翼起來。

 

他覺得他真不懂自己,不懂自己怕他什麼。還是,是怕嗎?

 

他只知道,若是在課堂上,他會靠過來,輕輕喊他智旻,問他想些什麼,要他別分心了,集中注意力在課本上,還在上課呢。他總這樣說,有時就站在他身旁,整個身體貼著,或是側身倚著他的肩頭,像在施壓。

 

他發現鄭號錫喜歡對他施壓,忽遠忽近的力道,控制得恰恰好,宛如是種習慣,習慣到朴智旻漸漸也莫名地接受了。但沒人知道他曾用盡全力讓自已不去習慣的。

 

幾下忘情地深入,成年人跟少年的身體終究有些差距,他讓他疼了,他出聲很輕,多想不被發現。鄭號錫每次稍微一失控,他的聲音就會洩出來,像煙霧一樣向上飄,一點點飄到施壓者的嘴角上,笑得殘酷。

 

總是這樣啊,不想示弱的,卻還是忍不住。只有朴智旻自己最清楚。

 

「智旻知道嗎?你總這樣發出小小的聲音,我都不知道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。」

 

汗流浹背,獸性在腰窩上積起一攤水,溫熱地沸騰著。教師辦公室裡像沒空調,但室溫顯示是二十啊,鄭號錫刻意調低的,他知道每每做這回事總要讓兩人都濕透。不只如此,他還為他多準備了幾件校服襯衫在櫃子裡,怕有時的急不可耐。

 

他調整了體位,又問他同樣的話,然後再向他體內撞進去,一下比一下用力,那是足以破壞一個人自尊的衝撞,沒去理會承受的人要怎麼承受。承受的人還是忍著,攢得拳頭都快見血,分不輕痛苦還是歡愉。

 

「你從前不是這樣的,嗯?」

 

身後的潤滑逐漸乾澀,朴智旻卻不特別疼,是真的很習慣了。所以是怕還是習慣?不懂,真不懂自己。他腦裡空得很,只發現一節課即將過去,真快。在鄭號錫身邊,時間好像都特別快。

 

有時候他驚訝自己喜歡這樣,喜歡在他身邊,讓時間過得不明不白也不錯,至少不用去細想每件事背後的意義。身為考生,這一年已經對這兩字個反感得可以。

 

「智旻長大了,才一年,不太聽話了。」

 

鄭號錫縮起脊骨,將自己抽出來,手捧著他的臀,用姆指輕輕掃過他微微發顫的腿根,將那兒濕粘一片的液體混得更亂,在指尖牽絲,接著放近唇邊品嚐。是甜的,智旻是甜的。他每次這樣說,朴智旻都想哭。

 

「你明知道我喜歡你聽話的。」

 

他說完後,猝不及防再將自己放回去,重回那仍高溫炙熱的口徑裡。才不過幾秒鐘,朴智旻還以為結束了,突來的衝擊沒讓他準備好,急促又高聲的一喊,全身一顫便將鄭號錫納了進去,反正被這樣對待也不是第一次了,怎麼可能納不了呢。

 

他知道鄭號錫的意思,他在氣他那件事。可有什麼辦法,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那麼做,等回過神,已經水到渠成。

 

全校上下都知道的事,鄭老師帶完這屆就要調職了,不再在國教體系裡當顆小旗子,他向更自由的大學前去,那兒的自由可不只是對學生而言。那兒的自由可不是開玩笑的。

 

助理教授這位置其實還低估了他,要不是校方為了堅守固有的傳統,人人都得從最底開始爬,鄭號錫那人要當副教授都行。

 

消息還是從班導師那收到的,對,就是那個大辮子女人。朴智旻沒來由地心煩,怎麼偏偏是從她口中,不適感加劇。他覺得自己像個失寵的深宮怨婦,總得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枕邊人的消息。

 

比如,鄭老師今天又打了那條領帶,鄭老師今天對我笑了,鄭老師誇我卷子寫得好,鄭老師今天留了點牙膏泡沫在臉上。身邊的人總是鄭老師鄭老師鄭老師的,算什麼?明明自己才是跟他最近的那個。

 

「所以智旻,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。」

 

「是大考前?還是畢業典禮的時候?嗯?」

 

鄭號錫邊做邊笑,小腹撞在他臀後的聲響是伴奏,他這主旋律憂傷又可怕,唱著質問。朴智旻怎麼聽不懂,他在問他,憑什麼這樣對他,還用畢業典禮來取笑他。

 

有誰不知道,全年級裡所有愛慕鄭老師的人都打算在那天準備點特別的。那天之後就不會再見了,沒幾個像朴智旻那樣優秀的,畢業前就先通過了優良生免試初審。

 

 

「你知道的,畢業後就結束了。」

 

朴智旻腦裡一下就刷白了,怎麼能這樣?他不容許這樣。

 

是鄭號錫那人將他拖進這泥裡,讓他綁手綁腳,讓他失去自己,讓他從此再也難見光明的,他怎麼能容許往後那些數也數不清的悲慘日子裡,只剩自己一人爛在這裡。

 

這血肉模糊的地方得要兩人一起才撐得過去啊,只有他自己無法。鄭號錫若要先離開,不行,沒那選項。他朴智旻也絕對給不了那選項,他只能再向痛苦的深處挖去,把自己埋進去,直到深深浸在黑泥裡。和鄭號錫混在一起。

 

可這分明是件開心的事才對。他沒忘記自己拿到通知書時,自己臉上那笑。他刻意選了站在鏡子面前拆的,他真想看看自己會是什麼反應。他覺得自己瘋了,盡做些奇怪的事。

 

他本以為自己不會感到開心,隨著將自己拉向深淵的那個人去,再過四年有他的日子,這是什麼變態的想法?斯德哥爾摩症後群?他還為此特地上網找了資料,不信自己真那麼蠢。好險,沒有一個例子適合他,或者說適合他們。

 

怎麼可能會有適合的,情感從來都不會有相似,但朴智旻卻想不明白。他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年紀還太小了,這些無解的事他負荷不來。他才剛滿十八,青春猖狂的痕跡卻不顯在他身上,只是蓋了層薄薄的膜,一下就被撕開,露出血肉,能夠輕易被傷害。

 

而鄭號錫才是該負責的那個呀,他是那些常把「長大後你就明白了」掛在嘴邊的偉大的大人們其中之一,這些小孩子應付不來的事,是應該他來的。老師不都常這麼說嗎?有事就來找老師。

 

感覺到身後的頻率加快時,朴智旻終於清醒了,剛才都還是接受得模糊,鄭號錫在他耳邊說什麼他都未必記得,他只聽得見現在。

 

「聽見沒?我說報到那天不准去,等最後分發時再填一次志願。」

 

他真是個殘酷的男人,鄭號錫真是個殘酷的男人。朴智旻紅了眼角,眼淚滲了出來,像淌在一層血肉模糊上,像血水。但他不疼,他好久不覺得疼了,他是享受自己在鄭號錫身下的感覺的。他或許真的瘋了。

 

他這才終於發現,他討厭死了自己這回事。他原來不討厭鄭號錫,更不恨他,他討厭的是自己。你得在真正意識到自己討厭自己這回事後,才會認清楚是十,認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。

 

「不、不行……」

 

牙都在顫,眼角那顆小東西順著臉頰滑向下顎,無聲無響地滴在桌子上。朴智旻覺得自己肯定是真的瘋了,他竟然覺得能在那滴眼淚裡看見他們倆。

 

「說什麼呢?智旻?」

 

「啊、啊……怎麼可以……」

 

「還逞強?在我身下連話都說不好了?」

 

鄭號錫擒著笑,用下體將一字字撞進他最深處。他知道他哭了,他聽得見那無聲的啜泣,他總那麼不可一世地對他,卻不知自己終將迎來挫敗。

 

身下的人突然含著眼淚笑了起來,側過身軀,回過頭去。那是一朵帶淚的水仙,楚楚可憐。

 

「怎麼可能放過你呢,鄭號錫。」

 

朴智旻失笑,被停頓前的那一擊擊中了花心,忍不住縮了下臀,重重喊了聲。鄭號錫卻因那句話,意識瞬間歸零,被突來的緊致脅迫,沒忍住,射進了他身體裡。

 

汗水似大雨般落下,落在朴智旻身上,他覺得疼,因為那是不屬於他的東西。誰喜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留在自己身上?誰又喜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留在自己體內。

 

他覺得自己被用壞了,由裡到外,那是一種身心盡碎的疼痛。附加的是,不再期待未來也不再擁有夢想的墮落,甚至是深信不會再見到一絲陽光的頹靡。

 

但能見到的話該有多好。快見光吧這謊言,見光就死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
    艾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