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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四人一早說好的餞行終於成行了,不知道是不是鄭號錫在身邊的關係,閔玧其難得在外面也能笑容滿面的。鄭號錫說是因為四個人一身裝束都是同一家出品的,金碩珍這才低下頭看看自己,又抬起頭看看眼前的三個大男人,覺得想笑。
金南俊原本還覺得尷尬,這一鬧起來好像又沒那麼大壓力了,要說金碩珍答應出面已經實屬不易,見到人一笑,心中的石頭反倒放下了一半,在心裡慶幸到可以不用再戰戰兢兢地,在朋友面前。
提前兩個月預定的高級餐廳,各國主題菜色應有盡有,即使口味不盡相同的親友們聚餐,也特別方便。閔氏家庭那兩人鮮少出門,怕他們吃不慣,還是金南俊特地去找的餐廳,說之前公司來過幾次,一般評價都不錯。
他自己偏好日料,也吃過,倒不太介意。金碩珍不用說是最愛韓食的了,也是知道這裡一廚是韓國人,不用多說就請了秘書快手快腳地幫他們訂位子。老實說之前兩人好像有提起過這地方,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來,如今有幸一訪,卻是濃濃的分離味道。
就位後閔玧其率先點了兩支香檳,他說今天得好好慶祝慶祝,其他三人也都同意,都是鮮少出門吃大餐的人,鄭號錫也在一旁附和著說今天不醉不歸,可愛的語氣讓人神清氣爽,金碩珍調笑他像是個考試滿分被帶出門吃飯的孩子。
「餐酒一般般就行,反正金南俊總是暴殄天物。」閔玧其拿出平時為他選布的口吻說著,不忘再次落井下石說他不懂羊絨的好處,惹得金碩珍笑了。
他知道大名鼎鼎的閔裁縫一直很介意沒人欣賞他的羊絨布料,進的比賣的多,金碩珍工作雖然也需要用到正裝,可身份地位來說還用不著那麼好的料子。一個人穿什麼用什麼其實跟金錢沒有關係,最重要的是搭不搭的上那氣質,即使真能隨意砸錢推砌滿身名堂,怕是穿起龍袍也不像太子。
金大經理可就不同,明明襯得起也穿得起,可說什麼就是不做一套。他說那布料太輕太薄,沒一個穩重的樣子,這番話可惹得專業裁縫不高興了,罵咧咧說他就是幹苦活的命,習慣了通勤也不會皺的3226,這輩子休想進富人的社會圈。
「南俊有南俊喜歡的東西,你幹嘛老愛消遣他。」鄭號錫受不了了幫腔。
「我就愛笑他執迷不悟。」
「那你不也一樣嘛?同樣的衣服一個禮拜可以穿五天,閔玧其嗯?」
「我那是念舊。」他下意識尷尬地抓抓後腦勺。
當事人金南俊抓著菜單笑得開懷,他是習慣了閔玧其懟他的,從認識到現在被消遣的機會難道還少嗎?只是沒人幫他說話罷了,連身邊最親密金碩珍向來都是敵國的。鄭號錫的一番話無疑是種鼓勵,提醒他人間還是有溫情的。
反觀金碩珍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,從來他都是挺在乎閔玧其說話的,尤其與金南俊相關的那些。兩人剛認識的時候,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對他本能地帶有敵意,對於他們失去的那幾年,是很介意的。別人他都不敢說,自己卻清楚得很。
閔玧其那人話不多,可只要見上一面,都不難知道他跟金南俊有多要好。可今天在聽他提餐酒的是,這種他以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壞習慣,是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會在乎的,沒想到閔玧其果然還是閔玧其。
他禁不住勾起了嘴角,發現自己笑的是另一回事。他覺得自己跟閔玧其真像,喜歡抓著金南俊的小辮子鬧,喜歡挑剔他這個,嫌棄他那個的,嘴上說愛他吧,可總是不輕易誇他。
而鄭號錫呢,作為一個普通朋友,還是閔玧其的男朋友,見了金南俊卻總會挑些好的說。其實金南俊那人一點也不介意人家笑鬧他,若三人真一起圍剿他也沒事,他在其他人面前都太美好了,只在朋友們面前出點糗,無傷大雅。
可鄭號錫就是不會,他不會做那些閔玧其和金碩珍常做的事。越是深愛卻是嫌棄,他卻不覺得鄭號錫曾鬧過閔玧其一分一毫。這世界若要比較起來就太有趣了,從前的他羨慕閔玧其擁有它所擁有不了的金南俊,如今他羨慕鄭號錫,能看見他所看不見的金南俊。
「吃龍蝦嗎?嗯?」低沈的問句,金南俊刻意壓低音量。金碩珍有些被嚇到,顫了下左邊肩頭,訕訕說著:「都好」
四個人點了不少東西,兩客大龍蝦,一上桌都佔了一半桌面,幾道韓式傳統工夫菜,孩子氣的金大個兒還硬是點了炸醬麵,另外兩人點了幾樣中菜跟點心,最後加點了幾籠酒蒸蟹,一桌看起來像滿漢全席,惹得隔壁桌的人私語,笑說看了就飽了。
酒蒸蟹上桌時,閔玧其順道抱怨了這個秋天都沒出門,錯過了秋蟹,嘟起嘴碎念金碩珍從前都會跟他一起去釣魚的,這兩年變化真是太大了。金碩珍有些不好意思,摸了摸鼻頭笑了,繞到金南俊身上,說他跟他去學做生意去了。
兩人太難得將彼此話題繞在一起了,一向都是避嫌得多,尤其是四人在一起的時候,總是有人愛不好意思,然而其實根本沒有人介意。鄭號錫抬起頭,放下原本忙乎肢解蟹腳的雙手,看了看眼前的兩人,有種說不出的感慨。
席間金碩珍的電話震了幾次,他四處張望了幾下,隱藏不住不安,惹了閔玧其注意,檯面上的人互相瞟了幾眼,他最後索性連震動都關了。幾輪菜上來,茶都加滿一輪了,鄭號錫覺著氣氛有些尷尬,聊起了他們要換工作室的事。
「今年大概又要漲租金了,玧其說不想老是被人佔便宜。」
現在工作室的那塊地算是閔玧其半買下來的,當初他就預付了總價一半,跟地主說好了算是投資,因為那段期間整個大環境不是太好,就簽了兩年死兩年生,但總共可以用六年,算一算也差不多了。
幾年過去,投資早已回本又再翻倍了,地主想給他的獨子做老婆本,聽說是帶球嫁。閔玧其完全不介意,手頭上可以說是挺寬裕的,期間的日子他們相處甚歡,工作室也經營得有聲有色,鄭號錫說是那塊地旺了他們。
「其實下一個地點都找好了,只差裝潢跟搬過去而已,玧其還在看傢俱。」
鄭號錫以為閔玧其會想接著他的話說下去,那個人為了裝潢的事可以熬幾個夜,看到什麼裝潢素材都馬上傳給他,現在倒是靜得跟什麼一樣。他說,對面桌的人一直往這邊看。他們想看過去,沒想到那邊的人已經自動過來了。
別的都先不說了,只看外表氣質談吐吧,都像極了某一個人。高大多金的形象,帥氣中帶點傻氣,就只差酒窩了,被迫相像的人反而神經大條得不行,權當兩人只是舊友巧遇,緩緩地喝了口茶又放下。
「啊,好巧,你也來這裡吃飯。」金碩珍機械式地站了起來。
之後的談話很小聲,而且人被金碩珍帶遠了,不過閔玧其還是聽見了那人問他剛才的簡訊沒看見嗎?或是電話怎麼不接云云。鄭號錫在一旁也聽見了,睜著小鹿眼看了看金南俊,問他認不認識。
「沒見過,可能是工作上的朋友吧。」
「我說金南俊你這人,腦子有時是真的不行。」閔玧其笑。
「什麼啊哥,我怎麼了我?」
「你怎麼了你?」他挑眉,繼續吐槽:「你怎麼了你自己不知道?」
金南俊撓了撓頭,沒來由地,都不知道招惹誰了,只覺得他們話不投機半句多。鄭號錫在一旁,卻也忍不住了。
「我說啊南俊,難道你看不出來嗎?」
「嗯?」
得看出來什麼,他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,兩人一搭一唱的,讓他莫名不自在了起來。有話直說難道不好嗎?再說了,金碩珍的朋友他為什麼都需要知道,即使是戀人也需要有點隱私吧。
「隱私?你們那叫做隱私嗎?」閔玧其喝多了就來勁,說他們應該稱作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「還有我問你,美國的事你跟他說了沒?」
金南俊一聽到要說這個就自動靜音了,他也不是不說,那東西都放人家信箱了,要看見也應該早看見了,如果看見了卻沒表示,他又能怎麼辦?
也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句話太戳他痛腳了,所以擅自又點了兩瓶紅酒。他沒注意到,他能喝,金碩珍可不太能,而金碩珍是需要人送回家的。那個平時這件事的負責人,正有逐漸失職的傾向。
後來金碩珍回席也沒特別說什麼,就說是之前讀書的同學。閔玧其心想這理由真好,畢竟他大學那段時期的事,沒有任何人知曉。但要他說吧,那個裡裡外外都散發著金南俊第二氣息的男人,就是某幾個不安寂寞的夜晚的替代品罷了。